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带了一千块钱到她哪儿。她说她前天和女友们在一块喝了很多啤酒,我对她的做法有点不解:“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呢?你刚做完药流,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说实在,我心里很难受,总是六神无主,只能靠酒精解忧了。”“你到底有什么忧?快告诉我。”“很多很多,你暂时理解不了。”我拿给她钱,她没说什么,示意让我放在桌上,我抱了抱她,她说:“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感到很无聊,既不会说话,又不懂幽默,而且还不能做爱。”“哪里,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非要做爱啊。”“你下午有空吗?”她问。“干吗?”“下午我给你做饭吃。”可能是困了,过一会她睡着了,我自觉没趣,随手拿了一本杂志乱翻。

  半个小时之后,听见门铃响了,她起身拿起门旁边的对讲听筒问是谁,对方说的话当然我听不见了,只听她说:“你找错地方了。”放下听筒,她重新回到床上,但门铃却不停地响,我还以为谁在搞恶作剧,就说:“让我下去看看。”她忙拦住我,说:“不管他,按够了他就不按了。”我有点纳闷,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始敲门,一边敲门,一边不停地叫着王玲王玲,这是个典型的广东男人声音,看样子这个人真找错门了,我知道她的名字并不叫王玲,我想开开门和那个人说清楚,但她示意我不要出声,刹时间我感觉她认识这个敲门的男人。

  在我们交往了这段时间里,双方一直遵守着游戏规则,我没告诉过她我的名字,她也没问过,虽然我从她给我的名片上知道她叫什么,但我从来没叫过,我们都是用“亲爱的”“宝贝”来称呼对方,在公共场合里最多喊一声“喂”,难道她的名字不是名片上印着的那个?外面那个男人可能是敲累了,停了下来,但几分钟后,楼下的门铃又开始响了,就这样这个男人跑上楼敲完门,然后再跑下楼按门铃,来来回回折腾了三次,想必汗都出了不少,耗时半个小时,门外这时才变得悄无声息。期间她大气不敢出一声,上厕所都是蹑手蹑脚,惟恐外面听见里面有什么声响,其实外面的人刚才按对讲门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屋里有人了,所以才能如此坚持。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没有再听见敲门声,估计那个男人眼见开门无望,放弃了。

  我感觉好像偷情让人逼到了死胡同,同时觉得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只不过那个男人没有好好地遵守游戏规则,成为了不速之客,连她都说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过来,这使得我心里很难受,也使得她很尴尬。

  “你认识他?”我心里有点酸,但还是问了一句。可能觉得这个现实终究无法回避吧,她想了想,字斟句酌地答道:“是一个喜欢我的男人。”果真不出我所料,我继续问:“交往多久了?”“在你之前吧,他就请我吃过两顿饭,没有其他的。”这句话明显欲盖弥彰,一个只吃过两顿饭的人却能如此执着、不顾脸面、长时间地在走廊里敲门,鬼才相信她的话。沉默了两分钟,我说:“以后——,我不准备找你了。”这句话想了又想,怕说出来她不高兴,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来。“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只是吃了两顿饭,他是玩玩的那种人,我不可能跟他的。”此时我觉得她有点水性杨花了,我强忍着继续着:“我的意思是,我是个结过婚的男人,我也不可能离婚,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未来,你最终要交男朋友,要结婚,我们再这样下去只会妨碍你的幸福。”“但你可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对她说的这句话,我竟然有些感动,她接着说:“他也不是我什么人,好像我真的在偷情一样,你以后会不会再来了?我感觉你不会再来了。”“不一定,我只是不想影响你的生活。”我说。

  “你以后真的不来了吗?”她看见我要走,抬起身问。“不会,只是下个礼拜比较忙,空闲时间比较少。”我穿上鞋,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回过身吻她,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也许她不想说出来,一个娇小的女人,面对两个几乎就要碰面的男人,也许她的心很乱,很乱。

  没有看见任何人在她的房门外面等着,可能那个叫门的男人早已耐不住性子,走了,也许他觉得受到了伤害;也许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认为这个女人只是今天不太高兴,不愿见他而已;也许他在庆幸,这下可以没有负担地去找另外一个女人了。而我,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一个闪着光芒的电灯泡,搅黄了这个本应属于他们的激情而浪漫的下午。我踩着楼梯一阶一阶走到楼下,没有看见任何男人在楼下等,这时不知哪来的一阵寒意袭遍全身,我无精打采地向家走去。

  回到小区,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找了个木椅坐下,大脑始终不能平静,我写了一个短信准备发给她:“今天我犯了一个严重错误,就是不该到你那儿去,为什么要去呢?就是忍不住想见见你,没想到这一去竟铸成大错。事实上很多事情我早已料到了,可就不愿意相信,实行的是掩耳盗铃政策,可能是太喜欢你了吧。其实我也不是你什么人,顶多是一个充当边角料的人,一个在精神上还能理解你的人,一个喜欢你的人,因为不是什么人,所以我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写毕,修改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加上了“亲爱的”这个抬头,不能让她感到显得太生分。这个巨篇在发送的时候显示的是三页,我想她不会很快回复,她的手机是关着的,因为她怕接刚才那个男人的电话。晚上十点左右才收到她的回复短信:“对不起,亲爱的,什么样的解释都是空洞的,但对你的爱是真实的。”

  如果不是很熟,那个人也不会那样,到底熟到什么程度,只有她才清楚。我个人的观念还是比较开放的,我不反对拥有情人,有几个都行,但要一个一个来,而不要同时进行,频繁的感情转换本身就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尤其是女人,从女人的天性看,女人在感情转换方面很难像转换电视频道那样轻松自如,而是有巨大的惯性。

  我始终忘不了上个月的那天晚上,我给她发了一晚上短信,她都没回复,便在凌晨三点给她打了个电话,但对方关机,我为此忧心忡忡担心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又打了个电话,仍关机,过了一个小时又打,终于开机了,不过是在通电话,她这一晚上到底去哪儿了呢?这是一个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的回忆,我开始重新对她认识,甚至有点讨厌她了,去他妈的爱,去他妈的精神支柱,这个女人虽然平时言语不多,却巧于辞令,知道男人爱听什么。

  她说她的经历很坎坷,我说:“能不能讲给我听听。”她说:“不能,那是我的隐私。”她说她曾把她的经历写出来,找到一个杂志的编辑,那个编辑准备给她几万块钱来换取她写的东西,等到成交的刹那间,她拒绝了,“我不能把自己的隐私卖给别人。”我想女人的经历再坎坷都逃不出情感这个圈圈,不是感情曾收到伤害,就是被强奸之类,不好说就不问吧,也许这些伤害造成她出现了心理问题。我突然感到她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自己好像正一步步走向一个设计好的陷阱,但我不知道这个陷阱是什么。

  这个炎热的南方城市到了十月底才开始流露出凉意,整个人站在空气中感到很舒适,微风习习,惬意中夹杂着暧昧。来来往往的路人行色匆匆,都赶着去上班,我开车来到一家座落在市中心的酒店,准备接几个美国客人到公司参观。酒店外面有几个漂亮的女孩正在和的士司机讨价还价,准备合租一辆的士回家,她们可能劳作了一晚刚下班,自己的劳动果实该省的还是要省。在酒店的大堂里,一个性感苗条的金发女郎走来走去,浅蓝色的牛仔裤把小屁股裹得令人垂涎欲滴,引得在座的中外客人齐刷刷都将目光转向她,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在此留宿的客人,好像在找人,更像是在勾人。旁边一个穿黄色体恤的超高个鬼佬频繁地发着短信,几经周折,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一位乍看身高只有他三分之二但长得丰韵十足的中国女人走进来,用英语朝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手拉着手走进电梯。

  十分钟后,我接了客人,沿着高速公路狂野地朝公司驶去。公司的司机有时不够用,偶尔我会开车亲自接送这些公司的上帝,前提他们是我的客人。我的工作相对自由,事不多的时候就到处逛逛,探索一下所在城市的新鲜事物,她不上班的时候,我就逛到她那儿,两人便合首一处,尽情云雨。

  冷静的时候我在想,我凭什么干涉人家的私生活?只要自己被伺候舒服了就行,人家干什么做什么关我鸟事?一直都像思想家教育家一样提醒自己,玩,可以尽其所能,但不能深入,尤其在感情方面,该死的大脑到关键时刻怎么就不听使唤了?

  偶尔听她说她会到住所附近的诊所输液,大概药流还没好利索吧,还需要巩固一下,我问她输的是什么液,她说是氨基酸。有时听她说下面还流血,她形容得挺有意思:“白色内裤上又是一片鲜艳。”写得跟朦胧诗似的。我也不能显得太绝情,安慰的话不能少:“好好休息一下吧,宝贝,身体是最重要的,其他均次之,真想替你流淌这些宝贵的血液,但苦于没有地方流,让你这样一个在外艰苦谋生的女孩的情绪来回波动,没能及时地恢复好身体,这是我之错,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会好好待你。”看了这些感人肺腑的话,她也做起自我检讨:“谢谢你,亲爱的,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自己的错误只能自己来承受。”

  车到了公司,还没上楼就碰见阿易,他面带忧郁地说:“我没事干了,老大把我手里的活都交给了别人。”我说:“这是好事啊,你不是整天想着光拿钱不干事吗?瞧瞧,理想在不知不觉中就实现了,赶紧偷着乐吧。”“别开玩笑了,乐什么乐?”“怎么?你要被炒掉了?”“可能是吧,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当他是黑社会的线人,要被人灭口啊。阿易问:“还和那个妞来往吗?”“很少了。”“哥哥,听兄弟一句话,快住手吧,你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你在感情方面还是个小学生,她可是个老玩家,像你这样一个有老婆孩子、事业还算有成的中年男人,玩不起,更输不起。”

  阿易人糙话不糙,他说得不无道理,我在想,用不着刻意去说拜拜,我自有我的策略,先营造一个过渡期,慢慢冷却,我呢,在不知不觉中功成身退,寻回迷失的自我,对她来说,既不感到突然,也不至于情绪太波动,绝对符合人性,对她对我都好。

  晚上请客人在本市最高档的酒楼里吃了饭,席间,几个老美拼命称赞中华美食好,我说好吃就多吃一点,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哪个食品的广告。从酒楼里出来,周围已华灯四射,我看看表,差不多快晚上九点,突然感觉有点累,忙活了一天了,所幸的是客人对公司很满意,于是坐下来进行实质性谈判,老板最后总结说今天硕果累累,让我晚上好好款待一下客人。

  送他们回到酒店,我找了个地方停了车,然后朝一家新开的休闲中心走去。

  进去先冲凉,然后蒸气,再冲干净身上的水汽换上衣服,门口的部长热情地领着我进了房间,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这时走进来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肤色较黑的姑娘,我想她就是这个休闲中心给我安排的按摩技师了,她鞠了个躬,说道:“先生,今天我为您服务,可以吗?”我心里虽不满意,但也懒得换人,于是无力地点点头:“好。”说实在的,让她这么一个长相一般的姑娘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自己总觉得有点亏,我没兴趣和她搭话,她在按我的时候,任凭其拿捏按搓,也没有使我产生任何兴奋的反应,最后她也变得很无趣。我闭上眼睛小眯一阵,突然手机滴的响了一声,是她发来的一条短信:“在家吗?”当然不在了,但总不能回答我正在按摩吧,还是编个别的理由吧,短信的最大好处就是它能给你充分的时间让你思考,很多言辞钝拙的人,短信写得格外精巧,就是得益于这个时间差,“我正陪客户吃饭。”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回信息,是不是她觉得我回复的语气过于生硬?又等了一会儿,仍没见回复,我感到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和我用短信聊天了,可能她不知道该聊什么了吧,也可能两人产生了距离,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同她聊些什么。

  这个休闲中心装修得不错,听按摩技师讲,算是这一带最豪华最大的了,总共有两百多个房间。我注意到技师的制服也很有特点:短裙式的旗袍,胸部露得比较多,技师按摩的时候一低头一抬腿,春光免不了泄露,刚才从冲凉房出来的时候,看见走廊里有一些技师在走动,有的看着很性感,胸前挤出一条深深的沟,煞是夺目;保守一点的,旗袍里面再加穿一件紧身内衣,避免了春光外泻。技师说她们很不情愿穿这套制服,毕竟为客人按摩的时候要做很多大幅度的动作,极不方便,休闲中心做制服的时候也没征求过她们的意见,当她们拿到制服时都显得不知所措,很多人从来都没有穿过这么暴露的衣服。我说这套制服可以吸引客人嘛,她说我们经理也是这样说的。

  买单的时候就听见两个人在评价他们刚刚消费完的感受,这个问:“感觉怎么样?”那个答:“太一般了。”我看就将就一下吧,正规的休闲中心大都免不了一般。

  很多男人在休闲中心按摩的时候喜欢让按摩小姐帮他们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男人的生理就是这样的奇怪,每隔几天就涨得难受,一定要找个地方出出火,依靠自己的老婆当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完成这项任务,但是男人们大多是正门不走走侧门,找其它女人出火的感觉当然比较新鲜,比较刺激,所以很多男人乐此不疲,这也就是休闲中心越开越多的原因,正规的休闲中心行话叫做“正规场”,能用手帮忙释放的场子叫“小飞场”,能发生性关系的场子叫“大飞场”,开大飞小飞场的老板后台都比较硬,起码警察是咱的人。

  这个城市的休闲业非常发达,一家又一家的休闲中心像雨后春笋般地开张,由于行业竞争激烈,原本属于贵族消费的桑拿按摩逐渐演变成了平民消费。以前在里面做技师可以赚很多钱,现在也只能维持个生计了,按摩技师的收入一般是做一个钟点的提成再加上客人给的小费,无底薪无保障,有时候还要受老板的克扣,一切全凭自己的力气和相貌,一旦哪天身体不行了或老了,就趁早离开吧,如果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之所以选择做这一行,就是因为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就应该在做技师的时候,物色好一位愿意提供长期饭票的男人,前提是,自己能够被这个男人看上,同时自己也心甘情愿地给他提供酣畅淋漓的性服务,否则只能怀着遗憾回到自己已经看不上眼的家乡了。

  吝啬的平民去得多了,技师的小费收入自然就会减少,干巴巴的钟点提成让她们觉得又爱又恨,但这也比在那些遍布于珠江三角洲的血汗工厂里打工强多了,工作相对轻松是起码的,工作条件好也是大多数工厂无法比拟的,收入自然要比在工厂里高,如果自己的长相还可以的话,遇上个把钟情于自己的痴心男人也说不定,只要他愿意给钱,当情妇当二奶还是当老婆紧着他挑。做这一行唯一不好的就是,大众对这种职业带有与生俱来的偏见和蔑视,总是带着有色眼睛看,虽然人们很乐意地三五成群找个时间去享受一番,但这种整天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职业,仍旧深得人们的鄙视,就连她们自己对自己的职业也是讳莫如深,不信你可以随便问她们中的一个,至少她们在打电话的时候,会对家里人说,我在餐馆里打工,或者在工厂里打工,过得还可以,请不要担心,而不会说自己是休闲中心的一名按摩技师,也就是负面新闻里经常提到的、听起来极不顺耳的按摩女。

  我偶尔会去休闲中心做一下按摩,那是在身体感到极其疲惫的时候。我喜欢做真正的按摩,一套做下来,全身筋松骨动,心情彻底放松,为你服务的按摩技师这时应该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才对,而不是光想着和你聊天、乘机偷懒、完了还问你索要小费的那种。我不喜欢她们在按摩的时候给我提供所谓的色情服务,这种情况虽然在正规的休闲中心里极为少见,尽管有些轻佻的女孩很愿意这样做,当然她们是为了能够挣到更多的小费,遇到这种情况,我一般会要求换人。性,不管是不是服务性质的,都应该是建立在一定的情之上,只有这样的性才能给人带来身心俱佳的感受。你尽可以说我迂腐,也可以说我有心理疾病,但这样的观点我会一直坚持下去。

  我发现我对她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和她有染的男人——我是曾经这样认为的,我并没有亲眼见过他们有什么染,所有的臆断都是来自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想,我要更正我对他们先前的判断。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对她的思念愈加深切,她在我心中的不良印象也越来越淡。我还像以前那样去找她,她面带微笑地给我开门,我们拥抱在一起然后行使男女的勾当,直到迫人心弦的HIGH点到来。我甚至快要忘掉那个给我们带来阴影的男人,跟她在一起是那么的愉快,那么的欢畅,这种感觉让我到哪儿去找?人们总认为偷情有错,但没有情欲的日子谁能长时间地捱下去?道德之下,要么你忍,要么你错,在忍和错之间我摇摆不定,但每个时间段总有一方是占据了优势。我和老婆的关系依旧没有什么改观,但也没有恶化,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我甚至不愿意在她面前提及性事,以免她说我好色,是不是她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可能她已经找到可以解决自己性欲的途径,而无须我的帮助。大家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着,其实这样过不好吗?有句话说得好,平平淡淡才是真,难道我们非要像电视剧里那样动辄一波三折、整天不用上班去解决感情问题才甘心吗?

  排除一切杂念,不想不愉快的事,平静地过着一妻一妾的日子——仅仅打个比方,这日子不是过得也有滋有味吗?她对我好,我也投桃报李,那一天,我对她说:“我要让你过得有安全感,我想给你存一笔钱,算作你将来的养老基金。”我说得很认真,表情语气都很正式,她笑了笑点点头,我接着说:“我打算开一个帐号,每月我往里面存一定数量的钱,等十年、二十年后,数目就会变得非常可观,当你需要的时候,我拿给你,用来给你养老。”她听了,好像很感动,但又不无担心:“等我老了,不好看了,你就会讨厌我了。”我安慰她说:“不会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有没有嫁人。当然,年轻的时候你还是要自己养活自己,如果你找了个老公,而且你们过得很幸福,你可能就不会来找我了。”“那就等我们老的时候,我们俩用那笔钱作个环球旅游。”她提出的这个方案很不错,只是太遥远了。

  这个想法我几天前就有了,我觉得实施起来也可行,今天正式告诉她,算是对她一个承诺。像我这样的一个男人,参加工作十几年,前后换了几个单位,混到现在,该有的也都有了,家里的保障系统也建立了,感觉在公司里也升迁无望了,一句话,缺少了前进的动力。一个没有动力的人一旦获得了新的动力,他仍会选择上进。这个承诺,至少让我心里又多了一份责任,一份牵挂,使我的大脑里始终活跃着一个东西,不时地像鲤鱼一样跳出来,鞭策我往前走,丢掉惰性,努力工作。

  这个月,我在那个新开的存折里存了两千块钱,当然存折上的名字写的是我的。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恰当的、安全的方案。说它恰当,是因为我笃定想让她一辈子做我的情人,她内心也想这样做,女人嘛,一生追求的还不是有个爱她的男人及其所带来的安全感,“还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她不无感慨地说,我说:“那就让我来当这第一人吧,让你这辈子无后顾之忧。”一个人一生能遇到这样一段情实属不易,轻言放弃,总有大丈夫出师未捷身先死般的遗憾。说它安全,这笔钱是捏在我手里,即使今后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落得鸡飞蛋打,顶多拿这笔钱再去做个小生意。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不像年轻小伙子那样身心冲动了,关爱中留有后路,进攻中不忘防守,是成竹在胸的探险,而不是为单纯的冒险而探险。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为什么会这般狂热地想着她,为她考虑这考虑那,为她量身规划今后的生存之路。我对她有没有其它男人很在意,尽管我曾多次于床榻之上很有气度地说希望她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但有时候一想到这个躺在我怀里的柔软多情的女人最终要弃我而去,便不禁黯然伤神。这个话题讨论地多了,她也显得很不高兴:“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想急于把我推销出去?”很奇怪,我对老婆有没有外遇倒不十分在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常的心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类似对等的想法,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即便是经过数年之痒已经不爱自己的老婆了,也不希望自己的老婆红杏出墙。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可能和老婆大人在一块生活久了,感觉过于平淡了吧,要不怎么解释呢?两个人现在均视对方为共同抚养孩子的伴儿,而非相互热爱的伴侣,曾经也激情似火地爱过,但现在,爱却像时间一样流失了。

  给她的这种承诺其实已经破坏了游戏规则,这说明我已深陷其中,要走出来会越来越难。像偷情这种事,当事中的男方一般都会这样想,最好只享受过程,不产生后果,大家爽完,各走各道。而像我这样的不是没有,但不多见,最典型的例子是英国皇室的查尔斯王子,和卡米拉保持了三十年的情人关系,最终要把几千万美元的遗产留给卡米拉,两个儿子质问他为什么不留给更需要这些钱的他们,查尔斯王子回答:“那是我自己的事。”而女人,则和男人有很大的区别,通过耳闻和阅读,感觉大多数女人是需要后果的,这大概和女人的性格以及所处社会的弱势地位有很大关系。我看过一个女人在网上诉苦,因为离过婚,从此不再相信婚姻,就找了个情人,对方是一个大学老师,收入很高,但很吝啬,不但平时不接济她,就连他们在一块偷欢的费用多数都是女方出,这使得这个女人对这段感情产生了犹豫,但又离不开他,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感兴趣的只是性。女人天生就有一种寻找依靠、寻求安定的特质,虽然有时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出来,但这种想法在女人身上根深蒂固的,是与生俱来的。在一段情中,刚开始女人不会想什么,但处得时间久了,难保不会有想法,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总得有所收获吧,总得落个什么吧,你不能给我安定,但总得给我些接济吧。性,是暂时的;情,持续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唯有物质是牢靠的,永恒的,好像很符合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和意识理论。

  从她吃药那天到现在快一个月了,看着她又在垫卫生巾,我以为她又流血了,“这回是月经。”她肯定地说,我很好奇,女人是通过什么方法判断出来的?对我来说,流出来的都是血。

  月经的准时到来说明这次药流是成功的,我们一直担心着这个问题,因为药流有时会并发组织残留,胚胎剥离不全,如果是这样,还需要做刮宫手术,也就是再做一次人工流产,药流不成功的比例在5%左右,所以此法虽为隐秘,但也隐含着风险,幸而她这次又成功了。

  这次流产后,和她做爱就不敢再贸然进入了,安全套的重要性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大脑中,虽然在临床实践中都大呼不爽,但谁都不想让怀孕这种事再来一次。很多时候,尤其在此类事情上,非要遇到麻烦或遭受痛苦,才意识到那应该是少做或不做的,进而不得不采用一些补救的办法,其实这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常识,只是这样做自有它不爽的缺点,但是爽了又会招致其它麻烦,就看你打算取舍什么了。

  买安全套的重任自然落在我的头上,我是很不情愿买这种东西的,好在现在很多超市、药店都设计得很人性化,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不好意思干什么,安全套也可以自选,你只要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挑一盒然后去付款就行了,避免了问售货员的尴尬。那是一个中午,我是到一个小的24小时便利店去买的,买这种东西总觉得不能太直截了当,我先是在小店里心不在焉地转了一圈,随手从货架上取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包口香糖,临付款前,才装作很漫不经心地拿了一盒安全套,安全套一般是放在收银台的旁边,收银员微笑着说:“要不要再来一盒烟?”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是不是买安全套的人都喜欢顺带买一盒烟?我不否认做完爱抽一只烟能起到放松神经、减缓疲劳的作用,但这个话由收银员说出来似乎有点不太合适,好像她已经看穿了你的隐私,这时感觉极不舒服,我的脸有点发烫,想付完款尽快离开那里。“我认识你,”她没有放过我,反而变本加厉,接着她还叫出了我的名字:“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事呢,我以前和你在同一间公司上班,后来辞工回了老家,回来后就在这儿找了份工作。”“啊,啊,你好。”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只觉得很尴尬,让一个熟人看到了我在买安全套,但是我对她根本没有一点印象。“你肯定不认识我,你位高权重,而我只是下面的一个小员工,但我认识你。”我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但还是表面温和地问:“在这儿工作应该不错吧。”“还可以,比原来的公司好一点。”她边说边把物品放到袋子里,并给我找了零钱,我刚要起步,她又说:“在这里买东西可以抽奖。”“不用了。”我想赶快离开。“试试嘛,说不定还可以抽个化妆品,拿回家送给太太。我可见过你太太,长得好漂亮哦,那次看到你们走在一起我都羡慕死了。”说这话什么意思,真是见了鬼了,她说不定在想,买安全套干吗非要在中午买?难道你下午不上班吗?难道你控制不住急得中午就想要吗?难道你老婆刚好下午也不上班吗?还是买来用在别人身上?看着她热情的样子,又不好意思马上离开,“好吧,那就试试吧。”她拿出抽奖箱的工具,那是一个转盘,中间有一个指针,指针的周围写了一圈奖品,有饮料、食品、化妆品等等一些不值钱的商品,手转动指针,指针停到哪个奖品上那个奖品就归你。我转了一下指针,它猛烈地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罐可乐上,我拿了她递给我的可乐,说:“谢谢。”她说:“希望你常来哦,照顾一下我们的生意,我们都是老熟人了。”

  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买东西了,一个人最怕被熟人看见他正在买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而那个收银员还居然像小喇叭一样大声地说认识我,她不是傻B就是别有用心。她该不会是一个长舌妇吧,把我在她店里买安全套的事到处乱讲,经过各种渠道,最后传到老婆耳里,到时都不知道如何在老婆面前自圆其说,总不能说帮同事买的吧,同事自己没有长手?连安全套这种东西也要你帮忙去买?很多事都是这样,你自以为保密功夫做得好,最后大家还是知道了,你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种事别人知道不要紧,关键的是老婆不能知道。

  到了她的小屋,我给她说起买套套的遭遇,她先是笑了一阵,然后说:“你一个大男人家,还挺多心,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刚好传到你老婆的耳朵里?我们在大街上勾肩搭背也没见她知道啊。”我说:“你是不是盼着她知道?我们那哪是勾肩搭背,顶多在没人的地方拉了拉手,到了人多的地方又赶快松开。可能消息仍在哪个八婆的嘴里吧,还没传到她耳朵里去。”她说:“那个当过你同事的收银员是不是一直在暗恋你?以前在公司里地位不平等,连和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可逮着机会了,和你说个不停。”没想到刚才她还在开怀大笑,这会儿开始吃起收银员的醋来,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她吃我老婆的醋,我嬉皮笑脸地说:“有可能吧,人家怎么想,她不说我也不知道,暗恋我好啊,越多人暗恋越好,我就希望过那种妻妾成群左搂右抱的日子,每日不重样——说明我有吸引力呐。”“还妻妾成群?美的你,看你的小弟弟怎样喂饱她们,”她一语中的,并用指头弹了它一下,她继续说:“她长得怎么样?漂亮不漂亮?”“一般吧,长得和章子怡差不多。”我不紧不慢,说实在,那个女孩长得真的有点章子怡的意思,小窄脸,张艺谋见了一准喜欢。“那么漂亮!你是不是当场就动了凡心?”她继续追问。我说:“你认为章子怡漂亮吗?还没见过胸那么平的。”“我也没觉得她漂亮,但她是明星,胸小不妨碍她当明星吧——你这样说是不是觉得我的胸平?”“没有,你的胸不大不小,捏在手里正好。我是说,胸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只要肯献身,就没有什么干不成的。”我把手伸到她衣服里,便揉搓边说。她甩开我的手:“少打岔,说回那个女人,我看她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是不是勾得你想和她有一腿?”我感觉她今天有点胡搅蛮缠:“什么有一腿?说得这么难听,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再这样以后不理你了。”

  我觉得她心里有事,所以今天才表现得如此怪异,我轻声地问道:“宝贝,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她没做什么掩饰,说:“他上午又打电话过来了,说今晚请我吃饭。”他,是指上次敲门的那个男人,也许他们还有来往。“好啊,有人请吃饭还不去?我想吃还没有人请我呢。”我有点醋意,但不想干涉她的私事。她说:“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不了,还是你一个人去吧,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吃一顿饭又不损失什么。我早说过,今天再重复一遍:如果遇见好的,千万别错过。”她说:“你怎么老是用这付口气给我说话,好像我真的嫁不出去一样,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改我看就免了吧,年纪都这么大了。我这是为你好,你又不能跟我一辈子,去找个有情有意的人,跟他好好过日子。”她笑了,像一朵绽开的菊花,嘴里说道:“不,我就要你。”这句话说得我有点兴奋,我说:“今天我要叫你要个痛快。”说着顺势把她压到身下,她呻叫着伸手够到我今天买的螺纹型安全套,艰难地撕开包装,瞎子摸象般地套在我身上,然后两手用力一压,使我开始了梦幻般的深渊之旅。

  【全文完】